福建的“建”到底是哪里？| 地球知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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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79-福建的“建”

作者：冷夜寒星

校稿：朝乾 / 編輯：果果

提起福建，人們腦海中對她的印象往往聚焦在與大海有關的風光與事物上。但事實上，福建卻是一個山地、丘陵面積達80%的省份，能夠遇見大海的有福州、廈門、泉州、漳州、莆田和寧德等地的沿海地區(qū)。

印象中的福建：“ai pia tia e yia”

（圖：圖蟲創(chuàng)意）▼

但其實，福建的名稱卻一直昭示著山的存在。福建的“?！奔锤Ｖ荩笳髦＝嫦?strong>海洋的一面；而福建的“建”，則象征著福建深處山地與丘陵的另一面。

實際80%的福建：大片的山地、丘陵

（圖：圖蟲創(chuàng)意）▼

那么，福建的“建”又是指哪里呢？今天的文章將帶你一探究竟。

假如你打開一張當代的福建省地圖，想在其中找到福建的“建”的地名所指，你肯定會犯難，因為在閩北和閩西北，有建陽、建甌和建寧三個含有“建”字的地名，而且這三個地方還都只是縣級行政單位。

是這三“建”之一，還是三者皆是呢▼

那么福建的“建”到底是哪里呢？這要從我國古代福建省的開發(fā)說起。

福建多山、多丘陵的地形，不僅導致這里的主要聚居區(qū)分散的分布在河谷、盆地及濱海平原地區(qū)，更能使得福建處在一個被山地和丘陵所困的封閉區(qū)域內(nèi)。

福建向西橫亙著綿延的武夷山脈，向北又被太姥山、洞宮山等一眾浙南、閩北丘陵所阻隔，因此在生產(chǎn)力相對落后的古代，有限的交通條件和運輸方式使得中原王朝一度很難有效控制這里。

“八山一水一分田”

可以說是中國地形最崎嶇的省份之一了▼

秦朝時，福建地區(qū)初步納入了中原王朝的統(tǒng)治范圍，秦始皇在統(tǒng)一六國后，大舉南征，趁勢進軍這里，并于公元前222年設立了閩中郡，其郡治東冶即今福州。

閩中郡的管轄范圍不只有福建

其北部伸出的“手”已經(jīng)到了今天的浙江▼

但當時的閩中郡區(qū)別于中原內(nèi)地由秦朝中央政府垂直管理的郡縣，并沒有實現(xiàn)有效管轄。當時的福建地區(qū)，實際上仍保留著東甌、閩越等大大小小的部族政權，并繼續(xù)統(tǒng)治原來的區(qū)域，其中勢力最強的是騶無諸。

在秦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中，騶無諸出兵輔佐劉邦打敗項羽，公元前202年劉邦分封其為閩越王，管轄原閩中郡故地。公元前112年，閩越國發(fā)生叛亂，漢武帝發(fā)兵平叛后，考慮其地險阻，所以將當時的閩越人遷到了江淮流域。

閩越王無諸，傳說是越王勾踐的后裔

（圖：圖蟲創(chuàng)意）▼

在這之后的兩漢時期，由于閩越國的北遷、人口的減少和險阻的地形等因素，大部分時期隸屬于會稽郡管轄，常設的縣治也只有冶縣（今福州）一處而已。這說明秦漢中原王朝在福建設立統(tǒng)治據(jù)點較為困難。

此時福建地區(qū)屬會稽郡,為揚州邊隅▼

東漢末年，盤踞江東的孫策、孫權，多次派兵征討今福建地區(qū)，并于公元196年改治縣為侯官縣，還在江西通往這里的戰(zhàn)略要地設置單獨的縣治——析出侯官縣的北部地區(qū)，取漢獻帝的“建安”年號，置建安縣（今建甌）。

建安縣處在閩江上游，武夷山脈東南面、鷲峰山脈西北側，這里向北翻越武夷山，經(jīng)分水關即可達到江西鄱陽湖水系的信江流域，比起其他入閩通道，這條古道交通條件相對最好，不僅水陸聯(lián)運的優(yōu)勢明顯，而且路程也較短。

地理上看，建安縣處于由中原入閩的天然驛站▼

而從建安出發(fā)，不僅可以沿閩江直下抵達侯官，還能沿閩江的沙溪、金溪等支流上溯至閩西地區(qū)。因此控制好這里，就等于把握住了內(nèi)地通往福建的交通生命線。

公元260年，東吳政權分會稽置，設建安郡，郡治即設于建安縣，其轄區(qū)范圍大體相當于今福建省轄區(qū)。這時，建安成了福建地區(qū)的政治中心。

西晉太康三年（282年），晉武帝分出建安郡的轄地，設置晉安郡，治所設于侯官縣。由此，福建地區(qū)變成了建安郡和晉安郡分治南北的格局。

這時，“建州”和“福州”開始了第一次的南北分治

早期福建兩大區(qū)域形成▼

隨著東晉南朝時期江南地區(qū)的開發(fā)和北方人口因戰(zhàn)亂的南遷，閩東南的沿海平原地帶和晉江、九龍江和汀江等流域的河谷地區(qū)得到了開發(fā)，人口不斷增長。南朝梁時，朝廷在閩東南地區(qū)設置了南安郡（今泉州）。

閩東南沿海地區(qū)由此開始走進統(tǒng)治者的視線▼

而到了隋朝，則將建安、晉安、南安三郡合并為建安郡，郡治也由建安（今建甌）遷至閩縣（今福州）。由此，福州的區(qū)域政治中心地位得到鞏固。

隋朝的福建地區(qū)

回歸了兩百年前的“建安郡”之名▼

唐睿宗景云二年（711年），設閩州都督府，領有閩、建、泉、漳、潮五州，其中建州州治即在建安。

唐玄宗開元十三年（725年），改閩州都督府為福州都督府，這是福州名稱第一次出現(xiàn)。

此時福建地區(qū)屬江南東道管轄▼

開元二十一年（733年），為了加強這一地區(qū)邊防武裝力量，設立軍事長官經(jīng)略使。其經(jīng)略使的名稱便從福州、建州各取一字，名為福建經(jīng)略軍使，也就是后來福建觀察使以及福州節(jié)度使的前身。由此福建這一地域名稱正式出現(xiàn)，但這并不是今日福建省之福建的來源。

福建的“建”即建州，治所在建安縣，即今天的建甌市。在唐末五代十國的亂世中，建州還短暫充當過地方政權的都城。

看似寧靜平淡的建甌市，其實也飽經(jīng)滄桑

（圖：圖蟲創(chuàng)意）▼

黃巢起義中，亂世起兵的地方勢力層出不窮，在唐朝中央政府的控制力進一步下降的時候，一支進入福建漳州的地方武裝逐漸壯大起來，在王潮、王審知的率領下，逐步占據(jù)了福建五州。后來，唐昭宗任命王潮為福建觀察使。

王潮死后，將軍政大權交給了王審知。唐朝滅亡后，后梁朱溫于909年封王審知為閩王，建都閩侯（今福州）。

933年王延鈞正式即皇帝位,改元龍啟

以福州為長樂府▼

王審知病死后，其子弟因權力爭奪而多次發(fā)生骨肉相殘的悲劇，公元943年，王審知的幼子王延政因進諫其兄王曦而遭斥罵，便以自己控制建州一地建國稱帝，國號大殷，建州由此成了這個短暫地方政權的都城。

次年，福州再起兵變，包括王曦在內(nèi)的王氏老幼被屠殺殆盡，王延政和外郡的王氏族人聯(lián)兵鎮(zhèn)壓福州叛亂，最后全部收復原先閩的故土，仍都建州，以福州為東都，復國號閩。

可惜僅僅一年后，南唐軍隊便攻陷了建州，閩國滅亡。

如今建甌市中心重建的鼓樓

至少可以追溯到王延政時期

（圖：圖蟲創(chuàng)意）▼

由以上可以得知，歷史上的建州，是政治軍事地位和福州相當?shù)闹匾鞘校欢裉斓慕óT市，卻是由南平市代管的縣級市。許多人因此就會望文生義提出疑問：“唐代福建的兩大最重要的城市，‘建’為什么后期地位降低了？”事實上，這個問題本身就是錯誤的！

“福建經(jīng)略使”的建立主要由于軍事因素

經(jīng)濟因素不在考量范圍

所以“建”入選，“泉”未入選（圖：圖蟲創(chuàng)意）▼

這是因為自“福建經(jīng)略使”一詞出現(xiàn)以來，唐代對“福建經(jīng)略使”有關的地理資料記載，排名順序一直就是“福、泉、建、漳、潮五州”，“建”只排名第三，“泉”才是福建綜合地位的第二大城市。

被誤認為是“后來居上”者的泉州

實際上自打“福建”出現(xiàn)后

就長期排名第二（圖：圖蟲創(chuàng)意）▼

為何建州最后連地級市的位置都沒能保住呢？

這是首先是因為，在北宋的福建路時期，在原來唐朝建州的管轄范圍內(nèi)析置出了控扼閩贛邊要地的邵武軍（今邵武），和處于建溪、西溪匯合處戰(zhàn)略要沖并能輻射整個閩江上游的南劍州（今南平市延平區(qū)）。這樣的行政區(qū)劃調整無疑削弱了建州在閩北地區(qū)的重要性。

北宋福建路▼

北宋端拱元年（988年），建州由刺史州（軍事州）升為節(jié)度州，軍額為建寧軍節(jié)度；此時，其行政區(qū)劃的建制依然為建州，并非為建寧軍。

南宋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因建州城為建王趙昚（南宋孝宗）駐蹕之地，升建州為建寧府，此后“建州”這一地名才徹底被“建寧”所取代。

元大德六年（1302年）南劍路改為延平路，“延平”這一地名也被一直沿用。

到了元朝，朝廷在今日的福建地區(qū)置福建等處行中書省，但這個福建依然不是今日福建省之名的來源，因為福建等處行中書省不光后來被反復撤銷過，還遭遇過改名。

元置福建行中書省

后改屬江浙行省，別置福建道宣慰使司▼

直到明初，朝廷置福建等處承宣布政使司，此后福建之名延續(xù)至今，這才是今日福建省之名的正式來源。元明清時期的福建等處行中書省及福建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和唐宋的福建經(jīng)略軍使及福建路，名稱上都有福建，為什么只有明朝的福建才能算來源呢？

管轄范圍上看，明福建與現(xiàn)代已經(jīng)一致▼

答案也很簡單，元明之際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唐宋的福建與元明清的福建取名的邏輯就不同，唐宋的福建是取了福州、建州各一字組成的地名，而元明清的福建則是先把一系列地名排排坐，之后再取其中兩個地名的首字，為了避免誤會，全稱特意加了“等處”二字，而選擇的這兩個首字正好是之前歷史上著名的福、建，并不是簡單的沿襲舊制。

元明清三代的“等處”取名方式，不止福建一家，著名的清代安徽便是如此。安徽的來源是由“安徽寧池太廬鳳滁和廣等處承宣布政使司”簡化為“安徽承宣布政使司”，再簡化為“安徽”，并不是說安徽之名來源為直接取當時安慶、徽州兩府首字得名。

“安徽寧池太廬鳳滁和廣等處承宣布政使司”

→“安徽承宣布政使司”→“安徽”▼

值得一提的是，元明清三代基本延續(xù)了兩宋在閩北地區(qū)的行政區(qū)劃格局。

只不過1840年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后，福州、廈門被迫淪為通商口岸。而隨著近代海運發(fā)展和太平天國運動對長江中下游內(nèi)河航運網(wǎng)絡的沖擊，福建沿海地區(qū)發(fā)展迅速，對外貿(mào)易逐漸繁榮，而福建內(nèi)陸的廣大山區(qū)卻淪為了廉價的原料產(chǎn)地和工業(yè)商品的傾銷地。

鴉片戰(zhàn)爭后，福建茶葉從此可由本土直接外輸

（約1890 福州茶廠 圖：wiki）▼

愛喝茶的英國人帶著船隊來福州掃貨

（1866年 在福州的茶葉船隊 圖：Wiki）▼

到了民國期間，福建的行政區(qū)劃調整頻繁，其中有兩個變化直接導致了建寧變?yōu)槿缃竦目h級建甌市。

一是北洋政府時期，由于實行省道縣三級政區(qū)體制，福建全省被改設四道，原來的建寧、延平和邵武三個地區(qū)合并為建安道，但是治所則設在了南平（今南平市延平區(qū)），由此，建寧變成了單純的縣級行政單位，一度喪失了區(qū)域政治中心的地位。

二是在廢府設縣過程中，把有兩個附郭縣的府城，合并置為一縣，這樣閩縣和侯官縣被合并為閩侯縣，建安縣和甌寧縣被合并為建甌縣，建甌之名由此而誕生。

北洋政府時期，福建全省劃分為四道：

閩海道、廈門道、建安道、汀漳道▼

新中國成立后，建甌、南平同時成為地級專區(qū)，但是在短短兩年后，1950年建甌專區(qū)便由建甌縣遷駐至建陽縣（今南平市建陽區(qū)），并改名建陽專區(qū)。1956年，撤銷建陽專區(qū)，所轄9縣全部并入南平專區(qū)。

這之后的1970年至1988年間，建陽又做了18年的南平地區(qū)的駐地。2020年，南平市政府再次由延平搬遷至了建陽。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建陽▼

從崇陽溪到建溪不過短短100公里左右的路程，但是這里卻曾上演過三座城市競相成為行政中心的傳奇。它們都是古代建州的延續(xù)和傳承，縱使“建”字已經(jīng)消失于福建地級行政區(qū)劃的序列，這里卻山河依舊。

群山環(huán)繞中的建陽，歲月靜好

（圖：圖蟲創(chuàng)意）▼

從豆腐娘粉的逼人香氣中醒來，在建甌扁食和高爐光餅里嘗盡鮮香滋味，當肚絲雞茸的曼妙敲開你的味蕾時，珍珠納底的爽滑也許會勾起你對這片“金甌寶地”歷史的無限追思。

最能勾起鄉(xiāng)愁的還得是家鄉(xiāng)的美食啊

（光餅 圖：圖蟲創(chuàng)意）▼

參考資料：

1. 福建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福建省歷史地圖集》，福建省地圖出版社出版，2004年4月。

2. 徐曉望主編《福建通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3月。

*本文內(nèi)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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